她的话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吃过早饭,他进客厅,把那些碟片丢进垃圾桶。阿良扑过去捡垃圾,称那位豆仔的老婆还排队要看,他即刻带走便是。闻蝉站在周见蕖身侧,对上阿良备受欺凌般的眼神,不免觉得好笑,吐舌、翻白眼,鲜有地露出俏皮,向他做出敷衍的鬼脸。她多可恨!阿良如是想,抱着碟片嘀咕道:“那个词怎么讲?狐狸躲在老虎身后……”她顺势揽住周见蕖的手臂,偏不提醒他答案:“说过不准看,你们偏不听。”
根本不需要等到天亮,一刻钟过去,因这句惊骇的询问,闻蝉的欲望如同晚潮乍退,心事重重入睡。周见蕖尝试闭眼睡觉,很快宣布放弃,睁开双目,绝对清醒。
他确定自己没有喝醉,她怕是无法体会半醉的可怕之处,他倒是希望彻底醉掉,还能短暂抛却理智,奈何他十分清楚刚刚说过什么,他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追问。
一个迟迟未达目的的男人,加之恼羞成怒的情绪作祟,脑海里闪过谋杀她的可行性,他们殉情好了,如此便可避免明天被她揭底的可能。
毫无困意,他起身靠坐在床头,下意识伸向床头柜,没有摸到烟盒,旋即意识到,此时不适合吸烟。借着月光审视这位离心的枕边人,她仍背对他,略微蜷缩,与他初次窥视她的睡姿如出一辙。
仅仅一张侧脸朦胧映入眼中,邪恶的念头荡然无存,觊觎她那么多年,面容早已烙印进心底,她生得那样好,他也是凡人,不忍摧毁美好的事物——他意识不到那源于爱。
盯她不知多久,周见蕖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身体变得僵硬,合理怀疑下一秒就会听到清晨的鸟鸣声,他躺回去,凑向闻蝉,欲从背后搂她入怀,有助于他的睡眠。
偏偏那样巧,她就算在睡梦中也视他为豺狼虎豹,忽然发出梦呓。不过是做噩梦,他有用武之地,思考如何温柔地安抚她,不论多么笨拙,她都看不到,这样很好。
叫声有些痛苦,额间冒起一层细汗,他那样珍视地抚上她的鬓角。
下一秒,她念出一个名字:“自秋……”
周见蕖定住,胸腔因愤怒而起伏,酒喝得确实有些多,呼吸频率都变得不正常。她给过他前车之鉴,此时化作一柄利刃,凿进他的心头,她并非装睡。
可他宁愿她再次装睡,甚至可以配合她一次表演。
试图剖析她呼唤周自秋的缘由,同样痛苦且哀切,伴着挣扎一般的低叫,他剖析失败,还要自嘲,他剖析什么?她就是陷进一场噩梦而已,下意识叫出最为依赖的人,她宁可依赖一个死人也不肯接受他。
本就没有贴得那么近,他绝然抽离,分出一条手臂覆上闻蝉的肩,发出摇晃。她瑟缩着,试图躲开,他追上去,抚弄她的脸颊,冷声叫她:“杨清露,起来。”
闻蝉不知该与谁诉苦,她正在忙于完成一场逃亡,噩梦而已,谁没做过?她睡得那样熟,强行被人唤醒,罪魁祸首正是强迫她坐牢之人。
迷茫睁开双眼便要皱眉,她发出不满的质问:“你还不睡觉,干嘛吵醒我?!”
他倒是平静,平静得气人:“没事,你继续睡。”
她如何继续睡?闻蝉尝试平复呼吸,做不到,翻身意图踹他一脚。不知他如何识破,先一步出手,将她拽到自己的怀中,抚摸她的头——确切地说,更似把她的头按到他的胸前。
闻蝉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尚未完全苏醒,所以幻觉他的声音竟然变得温柔,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宠溺。
“好了,睡吧。”
他的平静感染给她,也正因此,过快的心跳声十分清晰,大脑回忆起噩梦的画面,闻蝉咬唇硬撑不过十秒,手臂绕到他的背,深埋于他的怀中。
她落泪了。他们都知道。随之而来的感慨却大相径庭,她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安心,不过后怕而已。至于他,他妒忌到彻夜未眠,亲眼看到天亮。
周见蕖并不觉得自己有在妒忌,不过是提防她又做噩梦,假使她再敢叫一声那个死人的名字,他一定掐死她。
算她识相,后半夜在他怀中熟睡,并且有乖乖抱紧他,姑且饶她一命。
清早,周见蕖先发制人,于早餐时刻率先问她:“你昨晚梦到什么?”
她垂眸,眼珠转动,略作沉吟才作答:“我梦到幺叔变成僵尸,在地上爬,要将我咬死。”
很荒谬的画面,僵尸蹦蹦跳跳,何必要爬?他认为她在撒谎,盯她片刻后挪开视线,缄默用餐。
她好似心虚,那样多话,为自己找补:“都怪他们。”顿住一秒,五位壮汉已开始消极怠工,今天人数不全,只有一位阿良在客厅,“昨天上午非要看僵尸片,我说不许看,他们又不听,难道不是欺负我?果然把我吓到,当晚便要作噩梦。”
她的话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吃过早饭,他进客厅,把那些碟片丢进垃圾桶。
阿良扑过去捡垃圾,称那位豆仔的老婆还排队要看,他即刻带走便是。
闻蝉站在周见蕖身侧,对上阿良备受欺凌般的眼神,不免觉得好笑,吐舌、翻白眼,鲜有地露出俏皮,向他做出敷衍的鬼脸。
她多可恨!阿良如是想,抱着碟片嘀咕道:“那个词怎么讲?狐狸躲在老虎身后……”
她顺势揽住周见蕖的手臂,偏不提醒他答案:“说过不准看,你们偏不听。”
“大话精!你看得比谁都仔细,没一句真话。”她活该做噩梦。
惨遭拆台,闻蝉下意识看向周见蕖,他竟一直在盯她。没看错的话,他的嘴角虽然没有弧度,但眼里那股柔光是什么情况?闻蝉快速扫过客厅,得出结论,今日大晴,阳光过于刺眼。
默默离开他的臂弯,闻蝉假称上楼阅读打发时间,戏要做足,当真去他书房里取一本书,坐在角落里缓慢地看。
周见蕖随后进入书房办公,她已改换人生导师所著的小说,来自他书架上的那本则被冷落在茶几上。
他们各自为政,看起来岁月静好,共度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前。
苦了阿良,独自在楼下与吵闹不停的手机为伴,闻蝉的手机,周秉德持续电话轰炸。
山中不知岁月,春节即将到来。
那年的除夕是二月十五日,闻蝉毫不意外的与那些人一起度过。秦博恩不知为何没选择回美国与家人团聚,也似一位孤儿。阿甲和阿丁有携女友,她们两个关系亲近、情同姊妹,加之阿甲想必没少讲她坏话,闻蝉不会浪费精力强行与之交际。
首先,不止她们两个,算上那五位壮汉,她从他们身上无利可图,绝不会有求人的机会。其次,姑且算是和周见蕖狼狈为奸的好处,她不需要强颜欢笑,感谢他,给他扣零点五分好了。
人多未必热闹,但一定吵闹,好多件红毛衣,让这座毫无年节装饰的大屋也拥有喜气。竟然连一盆金橘都没有,腊梅更不必指望。
昨天,也就是二月十四号,周见蕖一下午不在家,不知去往何处——他装神秘,忽视她迫切的追问。
天黑时才听到车声,闻蝉飞速跑下楼,看起来像一位妻子迫不及待地迎接丈夫归来,实际上她只是想要第一时间盘问他而已。
偌大一捧花束被他单手抓住,几乎要倒立,花瓣摇摇欲坠。真是难得,他没送玛瓦利,而是那样明艳的红玫瑰。
没等他进行艰难地尝试,把那束花送出手,闻蝉立即发起攻击,居高临下地指教他:“你买的这是什么?明天除夕,难道不该买年宵花?年宵花知不知道……”
他上前几步,闻蝉已在思量如何残忍至极地拒绝他,为他增添更多的烦恼。下一秒,就像丢掉碟片,奈何花束过大,斜斜插在垃圾桶上方,落红满地。
他粗鲁地松领带,路过她兀自上楼,招呼也不打。闻蝉同样没吭声,余光清楚感知着那抹殷红。
后来她借洗澡的时间再度下楼,学阿良勤俭持家,从垃圾桶里翻出一张卡片。
Happy Valentine's Day
没有落款,龙飞凤舞的笔迹,乱糟糟的,她怀疑花店店员用脚写下。算了,还是不要冤枉陌生人,真丑,肯定出自周见蕖这位文盲。
他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没情调?无需他提醒,闻蝉才没有忘记昨天是情人节。明明默契地约定,如今局势为闻蝉使尽解数伤害他,他自求多福,战斗力未免太过薄弱。
殊不知他急于给秦博恩打电话赠送辱骂,附加两人份额的烛光晚餐,祝他与所养之鬼白头到老,孤寡一生。
闻蝉不算违背良心,她决定拒收他送的花,并不包含贺卡。那束花被她放回原位,怜悯不过两秒,上楼取一枚回形针,把卡片藏进笔记本里。
她当然是以此当做警醒,立志保持练字,每偶然翻到一次,就要嫌弃一次,仅此而已。
回过神来,年夜饭正在尽兴时刻。
周见蕖依旧话很少,闻蝉也许久不言,无声观察众生之相。
阿甲的女友好奇心重,抑或是为男色所诱,那样崇拜地看向秦博恩,聆听指教。她想阿甲一定很爱这位女友,不仅不吃醋,同样看向秦博恩,与女友一起读书,并向秦博恩投以欣赏。
若是她那样看秦博恩,周见蕖肯定已经动手。闻蝉效仿,仔细听听看秦博恩在讲什么,无外乎又是股票。他不肯提琼华,她兴趣微弱。
“风险是可以对冲的。Long/Short Strategy。我其实不是很享受做空,建仓时你便能预料到这一笔能够赚多少,一支股票跌到底,尚有一毛钱,你按零元计算,收益是有限的。但一旦吃败仗,亏损就无限啦,你猜不到它会飙到何种程度。那句话怎么讲?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阿蕖爱赌,都是他在操盘,我更求稳,所以也有在做多股票,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闻蝉暗自腹诽,周见蕖哪里是爱赌,他阴暗、仇富,爱看高楼坍塌的戏码,斯文地谋害一位又一位豪客,享受其中。
阿甲的女友听得云里雾里,秦博恩好脾气地复述。
“我是本分股民,炒股并盼股价上涨,阿蕖与我相反。我们同时进行,开辟两条出路,这样即便一方亏损,也有另一方的弥补,不至于死得太惨烈,这就叫对冲风险。”
说得这样简单,在座所有人都听懂了。
闻蝉则问秦博恩:“他怎么会搞股票的?”
“怎么不问我?”周见蕖终于开腔。
她缓缓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哦,那你怎么会搞股票的?”
“天赋。”
闻蝉立刻重新看向秦博恩:“还是你来回答。”
秦博恩忍笑:“他说得没错,真的是天赋。他眼光很犀利的,我那时刚回国,专程到交易所盯他许久,主动与他结识。其实他不止擅长做空,他……”
“祝你们白头偕老。”闻蝉阴阳怪气地送出祝福,“你愿不愿意送他结婚纸?他很需要。”
秦博恩顿时露出嫌弃与惊恐,扭过身加入阿甲他们的闲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避免招惹这位心机女子。
周见蕖已攥住她的手腕:“别乱讲。”
闻蝉轻易拆解信息:“所以你靠炒股赚到第一桶金,而不是周秉德的施舍。”
他默认。
“怪不得。”闻蝉耸肩,“所以你有钱看 Joey 跳舞。”
“你吃醋?”他一向敏锐。
“我吃年糕,放手。”
他早就变成握住她那只右手,在桌下牵扯,像偷情,还不肯放开。真是越来越过分,饭都不准她吃。
两人划开独立的一方空间,他沉声说:“我喂你。”
周见蕖绝对不知道这三个字有多肉麻,他怕是以为父母喂养子女吃饭那样。
挣脱不掉,反正她已经饱腹,任他牵好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戊寅年已过,他们之间的较量仍未决出胜负。
下一张能写怎么喂饱的吗
甜!
辞大太会写了!
ok他们俩已经组成一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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