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纤细柔婉,做拈花状,柔弱无骨,无端让人生出些怜惜来,它斜刺里伸出来,便定格在那里,良久没有动作。在这短暂的定格里,台下的声音已经逐渐驱无,然后便安静的落针可闻。忽的一声铮鸣,沉稳而悠长,那手闻声而动,休闲的挽了一个手花便撤出了屏风,接着铮鸣声已歇,第二声紧跟着响起的时候,两条长长的水袖自屏风的一端的中段同时甩向了另一端的上方,氤氲着飘飘然、似轻柔婉转,又似裹挟着风声和力度猎猎而响。
闭门,谢绝门口瞧热闹的人群;亮灯,厅堂内亮起平时四倍之灯烛;雅乐,舞台两旁丝竹声起,缠缠绕绕,不断不绝。
厅堂里,尤其是前几排预留的客人,不乏有人示意身旁小厮拿出银票上前去购买那精致的花束,侍者再用琉璃盘放在客人桌上。
口中唱喏:西街罗公子,芍药十,芙蓉五。
二楼视野最好的几个房间,也纷纷有人从身旁的侍者手里购入花束,眼见着二楼侍立的侍者托盘上越来越少,最后一束也没有剩下。
侍者便口中唱喏:二楼贵客,花已售罄~~
不多时,又有售罄的唱喏声响起,待到所有的花都不剩下,喧嚣的人声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照这情况粗略估计,数万两黄金已然已经花销出去了……”户部侍郎看着那些被快速卖空的托盘,对身旁的同僚说道,语气里不无痛惜。
“是啊,你我可有想过这小小的相思楼里便会有这般光景?”同僚也摇头长叹,他们只是过来凑热闹的,出了门票钱后便是座位都是最后几排的。
“咱们曲阳街一年一度的盛事,潇湘馆、红袖招和相思楼里评选出的三位花魁姑娘今日便要在这里一比高下,稍后还请各位爷擦亮了眼睛,好好的欣赏咱们姑娘的表演,表演结束后开始投花,最后以得花束多者为胜出。”
红妈妈不疾不徐的讲着那些经常过来的人都知道的规矩,给那些不怎么过来的客人听。
毕竟,今日所来的客人里,尊贵之tຊ人数不胜数,能有今日之盛景,看来之前两个月的造势之人倒很是厉害。
三楼房间里,红袖招的刘妈妈正一脸谄媚的帮坐着的姑娘捏肩,“鱼鱼,没事,咱们排在第三个表演,只要您呐好好发挥,这头牌肯定就是咱们的了。”
那姑娘旁边一个小丫鬟也脸上带着必胜的笑容,“妈妈,您就放心吧,咱们姑娘的琴技您该知道的,再说了,去年不也是咱们红袖招大出风头吗?况且今年咱们非鱼姑娘的广陵散曲您应该是知道的。”
大出风头倒是其次,大把的金子才最招人稀罕。
刘妈妈思及此便又愈加殷勤,“对对,非鱼姑娘乃名门之后,您那几近失传的广陵散曲,便是妈妈我听了都如痴如醉,是自出现以来便在贵人当中广为流传,当时那曲子可是被文人骚客封为神曲,倒是这相思楼选出来的姑娘没有打听到是什么来历。”
非鱼姑娘本是前兵部侍郎嫡女,自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可惜父亲三年前获罪,全族十六岁以上男丁全部处斩,女人则入奴籍,而她当时刚刚满十岁,便被官府判入了这官营的青楼红袖招,更是凭借师父当时教授的半阙广陵散曲才保全名节到了今天。
“妈妈尽管放心,只要妈妈答应我的能够做的,非鱼今日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拔得头筹。”非鱼虽然年岁还小,但是如花样的面容上也洋溢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只要自己今日能够力压其他两位姑娘,妈妈便答应自己两年内不会强迫自己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包括接客,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给自己争取到的机会了。
连日来苦练琴曲,指尖即使现在泡了牛乳又热熏缓解,但是依旧有隐隐的痛意传来。
“好,有非鱼姑娘的这句话,妈妈就放心了。”刘妈妈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想这非鱼刚到红袖招的时候,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别看是柔弱纤瘦的,当初可是承受了这红袖招里所有能使的手段,最终谈了很多的条件才换了其卖艺不卖身的妥协。
好在非鱼的才艺没有让她失望,一鸣惊人,再鸣则千金难求一曲。
“姑娘,快看,红妈妈上台了……”小丫鬟在一旁通过窗纱望向对面的舞台。
红妈妈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大方的红色配着鲜嫩的绿,说不出的怪异却也说不出的鲜活,贴身的裁剪瞬间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大红大绿乃是时下穿衣之大忌,别人穿上说不出的艳俗,这红妈妈此时穿出来倒是多了一些亮眼,台下有些人一时也弄不明白红妈妈这是要做什么。
“感谢各位客人的捧场,现在斗艺比赛马上开始,红嫣箩明白,今日各位贵客必然是冲着红袖招非鱼姑娘的广陵散曲和潇湘馆素练姑娘的飞天舞而来,那么做为今年比赛的东道主,我们相思楼这次便抛砖引玉,由我们的花魁姑娘先为大家表演,再让其他两家姑娘压轴。”
红妈妈说完便大方的向身后一招手,舞台后幕布徐徐拉起,有五彩的齑粉自半空中簌簌而下。
“俗,真俗……”一旁已经有人连连摇头,这齑粉还有红妈妈这一身行头,怎么看怎么俗气,三年多前玩剩下的套路今日竟然再度搬上舞台,尤其台下坐的都是些文雅官宦之士,这纷纷扬扬而下的齑粉怎是一个“俗”字了得。
这般情况下,表演还未开始,一半的人便已失望一半,心里已经开始等待着下一场比赛的开始了。
幕布完全升起,幕布后一扇洁白莹润的屏风便出现在人们眼前,那屏风一看做工便知价格不菲,整块的紫花檀木加上上好的雕工,高有三米,宽约五米,整整三块连开,将整个舞台全部摆满,屏风上非锦非布,而是紧绷上了半透的细纱。
屏风的贵重气派与之前的俗艳形成对比,倒是提起不少人的兴趣来。
朦胧的烛光从屏风后亮起,厅堂内的灯烛先已熄了半数,窃窃议论之声逐渐平息下来,那屏风的细纱之上便显露出一只纤纤玉手的影子来。
那手纤细柔婉,做拈花状,柔弱无骨,无端让人生出些怜惜来,它斜刺里伸出来,便定格在那里,良久没有动作。
在这短暂的定格里,台下的声音已经逐渐驱无,然后便安静的落针可闻。
忽的一声铮鸣,沉稳而悠长,那手闻声而动,休闲的挽了一个手花便撤出了屏风,接着铮鸣声已歇,第二声紧跟着响起的时候,两条长长的水袖自屏风的一端的中段同时甩向了另一端的上方,氤氲着飘飘然、似轻柔婉转,又似裹挟着风声和力度猎猎而响。
柔弱的女子能够有这样的力道,能够同时甩动几米的水袖便已经少见,哪知那甩出的水袖刚刚伸展开来,便被那纤纤素手快速的收了回去,致使那水袖悠悠然而出,却未来得及落地便急匆匆而回。
台下有些懂武之人便已看出了门道,此女力道不下男子,尤其手臂更甚,即使不懂武术之人,这一个动作也看出了与以往那些柔弱无骨、风情万种的表演不同的味道来。
何况,那动作、那水袖、那燃烧的烛火的光晕,竟然能够与铮鸣之声配合的天衣无缝,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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